上个世纪70年代,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负责修建内地到新疆的铁路,其中有一段特别艰险,牺牲了很多年轻的战士,由于当时条件困难,这些烈士被就地埋葬了,只是给家属发放了烈士证。这些长眠在祖国边疆的英魂,大部分家属没有条件前往祭奠。
近日,新疆《巴音郭楞日报》记者汪涛通过扬子晚报96096热线与紫牛新闻记者联系,希望和紫牛新闻记者联动帮助江苏籍的4位烈士寻找亲属。
汪涛说,40多年过去了,现在很多烈士亲属都想来看看烈士们埋葬在哪里,可是不知道具体地点。他做这项工作已7年,曾与多个省市媒体合作相继找到一些亲属。现在江苏籍的4位烈士分别是南京浦口区、南京六合区、常州武进区和无锡宜兴市,还没有找到亲属。
当年有200多位牺牲的战士就地埋葬在铁路两侧的崇山峻岭,属无人区,常年无亲人祭奠,墓葬日益风化。最近几年,当地的和静县政府部门在县城5公里外建设了新的烈士陵园,把埋葬在荒野的烈士遗骸相继迁入陵园。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拿到江苏籍4位烈士的姓名、入伍信息,目前通过六合公安局雄州派出所民警找到了其中一位烈士屈宝玉的哥哥屈先宏。7月3日,记者来到屈先宏的家中,说到自己的弟弟,70岁的屈先宏数次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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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烈士40年无亲人祭奠并非被“遗忘”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联系了巴音郭楞日报社的记者汪涛,他说,7年前,曾有徒步的驴友在巴音郭楞郊外徒步时发现了一面院墙,里面有6块墓碑,墓碑前有两三米高的纪念碑,上面的五角星证明墓主的身份不同一般。经了解得知,这些墓碑是有墓主名字的,因为年代久远,历经风化,墓碑上字迹已经不可辨了。
“我想了很多办法寻找,遗憾的是这6位烈士没有名字、部队番号,最终没有找到,但在寻找6位烈士相关情况时,发现距离库尔勒市四五十公里以外的和静县境内的山谷有许多这样的烈士墓,这些烈士墓零星散落在铁路两侧,这条铁路是连接内地到新疆的,铁路途经和静县。”汪涛说,他了解到,1974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部队挥师大西北,承担起修建南疆铁路吐鲁番至库尔勒段的建设任务。在这条钢铁运输线上,从全国各地奔赴西北边陲的200余名军人献出了宝贵生命,由于条件艰苦,基本是牺牲在哪就埋葬在哪。战士们都很年轻,十七八岁、十八九岁。在修建过程中,和静县地势险峻,施工特别困难,大量架桥、打隧道等工程,施工条件特别差。后来有老铁道兵回忆,那段铁路是用生命、鲜血铺成的,基本上每公里都有铁道兵牺牲。
为了让这些烈士能够有一个比较好的安息之地,汪涛到相关部门了解情况,帮烈士寻找亲属。当地的政府部门也很重视,几年前,他们在和静县5公里外的地方修建了一个新的烈士陵园,将零散埋葬在崇山峻岭无人区的烈士遗骸迁入烈士陵园。安葬以前,和静县民政局也在各大网站发布消息,希望寻找这203位烈士的亲属和战友,让他们知悉相关情况。
但消息发布出去后,直到烈士坟墓全部迁入烈士陵园,只有10多位烈士家属与陵园取得联系,还有180多位烈士的家属没有取得联系。烈士信息全部归拢以后,发现这些烈士生前所在地涉及17个省市,其中包括四川、甘肃、陕西、江苏、辽宁、云南、山西等。最多是四川有40位,其次是陕西有29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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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骸被迁入烈士陵园,亲人抱碑痛哭
为了寻找烈士的相关情况,汪涛最初与河北《燕赵晚报》联系,后来该省7位烈士的亲属都找到了。让他印象最深的是魏聚增烈士,牺牲时20岁,哥哥魏聚生38年以来一直在寻找弟弟的埋葬地。由于埋葬地是无人区、路途艰险,交通很不便,当时有关部门不建议烈士亲属到现场看望、祭奠,所以不知道烈士埋葬在哪里。
随着航空、铁路、公路的发达,很多烈士亲属一直在寻找烈士的埋葬地。一边是烈士长眠疆场,一边是亲人苦苦思念却不知他们在哪。魏聚增父母去世之前,也跟他的哥哥姐姐说一定要找到他的墓地。《燕赵晚报》报道此事后,他的哥哥和姐姐看到了消息,非常激动。2018年5月底,与战友一块从河北老家赶到和静县。带去了魏聚增生前的军装、皮带等遗物,在祭奠时,哥哥姐姐抱着魏聚增的墓碑失声痛哭,场面令人动容。
魏聚增烈士的墓碑
汪涛也跟四川《华西都市报》进行联动报道,6月6日,也有烈士亲属从四川到和静县祭奠。通过这种方式,先后寻找到20多位烈士亲属。截至现在,仍有超过150位烈士未找到他们的亲属。下面,汪涛将继续跟烈士们原籍所在的省、市媒体联系,希望通过媒体的力量尽早把烈士亲属找到。
魏聚增烈士的亲人在祭拜他
亲人抱着魏聚增的墓碑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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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帮找到一位,江苏还有三烈士亲属没找到
汪涛通过当地民政局调取了相关烈士信息,他给紫牛新闻记者一份名单,共四位烈士。分别是:
曹 林,男,汉,原89322部队3分队战士,江苏省南京市浦口区大桥四处桥工新村人,1958年4月出生,1978年3月入伍,1978年7月2日牺牲。
李荷忠,男,汉,原89322部队9中队战士,江苏武进县巴埝公社洋湖大队人,1959年3月出生,1978年3月入伍, 1981年1月13日牺牲。
屈宝玉,男,汉,原89322部队3分队战士,江苏省六合县六城公社冶浦大队人,1959年8月出生,1978年3月入伍,1978年6月28日牺牲。
朱阿才,男,汉,原89205部队11中队35分队战士,江苏省宜兴县芳庄公社芳庄大队人,1978年7月22日牺牲。
2日,记者通过六合雄州派出所寻找,派出所联系社区民警在冶浦社区走访寻找,得知冶浦社区姓屈的不多,屈宝玉的父母亲已经不在世了,但有哥哥在世。民警很快找到了门口贴着“光荣人家”铁牌的屈先宏老人的家。经过询问,屈先宏正是屈宝玉的嫡亲哥哥。
屈先宏老人的家
3日中午,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来到屈先宏的家门口,他家位于六合城郊接合处,二层小楼是自建房,门前有庭院,庭院门柱上钉着“光荣人家”的牌子。
屈先宏老人今年70岁,精神矍铄,在家中排行老四,曾也当过兵。屈宝玉最小,排行老七。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表明来意后,屈先宏老人长叹一声说:“我这个宝玉弟弟,当年可讨喜了,我的母亲生前时常念叨他,一想到他就会走神,午觉也会说梦话想念这个小儿子宝玉。”
屈宝玉烈士的哥哥屈先宏
“我的宝玉兄弟是家中最小的,肌肉是我们兄弟中最棒的,而且是高中文化,很优秀的小伙子,就是性格有点内向,1978年,我退伍回来后,宝玉弟弟对我说想当兵,我说好啊,后来由我这个哥哥的推荐,宝玉顺利当上兵了,在乌鲁木齐服役,是铁道兵工程兵。”屈先宏说,到了1979年夏天的一天,他在单位突然听说,部队派人到他家里了,当时当地政府有干部上门。屈先宏匆忙回到家,听闻了宝玉弟弟在执勤中发生意外而牺牲的噩耗,心里一惊。当年,通讯和交通不发达,后来才知弟弟牺牲时离入伍才几个月。
“当时我们也不能接受,当兵这么短时间就牺牲了,父母亲也提出要去看看宝玉,但是部队派来的人和地方干部说,请相信政府会把他安葬好,如果现在去很不现实,那儿荒无人烟,路途遥远,没有飞机、没有铁路到达。”屈先宏说,虽然政府也能补贴一点钱,但去新疆一趟各种困难很多,包括经济上的。
“弟弟牺牲后,家人也嘀咕过,当年是我推荐他去当兵的,有人说我推荐了亲戚找了一份好工作,为何要把弟弟弄去当兵,结果没去几个月就牺牲了,这件事在我心里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得心痛,我认为当兵是好事,为国效力在当时是很多男儿的梦想,想到宝玉弟弟,心里不好受的啊,这么优秀一个小伙子。”屈先宏老人摘下眼镜擦了泪珠。
讲起往事,屈先宏流下了泪水
他说到老母亲在世时也时常挂念宝玉,有一次吃饭时,母亲盯着碗发呆,我就问她怎么了?“她对我说,想我的宝玉儿了!”说到这儿,屈先宏再次摘下眼镜擦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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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把弟弟骨灰迁回,但个人无力办理
屈先宏说,宝玉弟弟的战友李先生,现在六合工商部门任职,在2015年时看到网站有和静县民政部门发布消息说,当年埋葬在铁路两侧的烈士将全部迁入新的烈士陵园,得到这条消息,李先生特意赶到屈先宏家中相告。
屈先宏老人立即与乌鲁木齐民政部门联系,并提出想把弟弟的骨灰迁回老家,但民政部门同志说,烈士牺牲的地方全年大部分冰冻,而且路途遥远,靠个人能力和财力很难办到,而且埋葬地最近的火葬场也有数百公里之遥。
“民政部门劝我就不要把弟弟骨灰迁回老家了,而且手续复杂,宝玉的遗骸最终会迁到烈士陵园和战友们长眠在那儿也不孤单,我心想也是,就放弃了迁回的念头。”屈先宏说,此次得知弟弟的遗骸已经迁入新疆和静县烈士陵园,将来他要带着家人去祭奠烈士弟弟屈宝玉。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了解到,在六合民政部门关心下,在桂子山烈士陵园为屈宝玉设立了墓碑供祭奠。3日下午,记者来到桂子山烈士陵园,陵园的负责人陈科长告诉记者,在党员干部捐款和关心下,陵园管理处把六合区所有在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和建国以后牺牲的烈士重新整理了“英名录”,以整面墙的形式竖立在桂子山烈士陵园内,并且为屈宝玉烈士在苍松翠柏之间建了一个墓碑供后人祭奠,以此告诉后人烈士精神长存。“当年弟弟什么遗物也没有留下,不然可以放在这处墓碑下。”屈先宏遗憾地说。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希望亲属、战友看到报道后与扬子晚报联系(拨打96096爆料电话,或者在微信后台留言)。
桂子山烈士陵园的“英名录”
通讯员 六公宣
紫牛新闻记者|任国勇
紫牛新闻实习生|孔德淇
编辑|张冰晶
主编|陈迪晨
图片来源 巴音郭楞日报汪涛提供 任国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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